這是寫作時聽的音樂
風格跟這篇短文應該會比較像,歡迎搭配著聽
(記得暫停側邊欄位的音樂喔)
「你爸是不是那間出版社的編輯?」
「嗯啊,怎麼了?」面對友人突兀的詢問,我有些疑惑。
「那你可不可以幫我把這個拿給他?」
「這是要做什麼?」怪了,他跟我老爸根本不認識。
「欸……」他抓抓頭說:「就一個很想跟別人分享的小故事,希望可以透過你這裡走一下後門,刊在哪裡都好。」
楊宇,一個籃球健將,也是我的好朋友。我們是國中同學,高中雖然不同班,不過也很幸運的考上了同一所學校。
但是就算如此,我還是不覺得這傢伙可以跟寫作什麼的擦上邊。
「……你確定?」
「唉呀就這樣啦,身為好哥們不要計較太多……」他拍了拍我的肩膀:「就這樣,還有事先走啦。」
這個楊宇……走這麼匆忙做什麼,難不成尿急?
嗯,很有可能。
出於好奇,回到家後,我還真拿出來翻了一下。
什麼嘛……原來是小說。
以編輯之子的直覺目測,大概三千字左右,讓老爸幫他在周刊裡插個位置應該不難,反正那些人訂購的錢早就付了。
內容如下:
◇◇◇◇
我有一個朋友。
一個在上幼稚園時就認識的朋友。
她很聰明,非常聰明。
在她五歲時,曾經和我一起被怪叔叔拐走。
那全是我的錯,我不應該不聽她的話。
最後,她偷偷記下了怪叔叔的手機密碼,就這樣大膽的用那隻手機報警,神不知鬼不覺。
幼稚園畢業典禮時,我抱著好大一束花,想要送給她,並謝謝她。
那一天,就是那一天,我沒見到她,之後也再也沒有遇見她。
——直到現在。
高中上學第一天,理所當然的會遇到點名。
昏昏沉沉的聽著,卻突然聽到那深埋於記憶深處的名字。
「方曉!」
倏然驚醒,我連忙左右張望,卻沒看見應該要出現的人。
「啊,老師忘記了,」台上的老師有些尷尬得擦了擦汗:「方同學家裡有點事情,可能要很久才來上一次課。」
家裡有點事情?
方曉到底怎麼了,怎麼會連個高中都沒辦法上?
心裡記掛著方曉,整堂課我都心不在焉,還被老師叫起來罰站了兩次,不過這仍然無法讓我集中注意力。
終於,下課鐘響,我迫不及待的跑向老師。
「老師,請問您知不知道方曉家裡出了什麼事情?」
「啊,你是那位沒精神的同學……對不起啊,方曉家裡的事不方便向你透露。」
到底是什麼事——
「真的不行嗎?比如說……打電話問一下他們家的人之類的?」
「好吧,我試試看,」老師也滿乾脆:「不過下次記得加『請』。」
「呃,是的,謝謝老師。」
幾分鐘後,我得到了方家的許可……來到了醫院。
還是精神病院……真的是方曉嗎?
會不會只是同名而已?算了,不管如何,總是要試試看,看看到底是不是她。
我還沒有跟她說謝謝呢。
「叩叩叩!」
站在三零一號病房前,我緊張的敲了敲門。
「請進。」
推開門,我看到了一張從記憶中蛻變而出的面孔。
一個綁著辮子的女孩穿著高中生的制服,雖然氣質略有改變,變得更成熟了,但是是方曉沒錯。
「方曉?」我試探性的叫到。
「嗯,你是楊宇吧,好久不見。」
「真的,好久不見了呢……」我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問題:「妳為什麼會在醫院裡?還、還是在……」我實在說不出最後那幾個字。
「精神病院裡?」
「呃……」一下子說不出話。
「沒關係,我不會介意的,而且你大概很快就會知道了吧。」
她跟其他精神病患不一樣。
其他精神病患並不認為自己有病,這樣坦然承認的少之又少。
「就先這樣吧,你大概很累了吧,明天或其他天再來也可以喔。」
「喔、好。」因為真的不知道要說什麼,我狼狽的退了出去。
只好明天再來了……
我果然很快就知道方曉為什麼會在精神病院裡了。
第二天,我進到病房時,方曉正在跟別人談話。
跟誰呢?
一團空氣。
方曉的眼睛具焦在什麼都沒有的前方,跟「某個人」對話著。
我就這樣靜靜的,等她講完。
「真的啊?那麼大的地震……什麼!居然死了五百四十三人……」
「台灣也有去幫忙?不錯嘛,挺有人情味兒的……」
我大概懂了,方曉大概是得了妄想之類的精神病,幻想出一個人告訴她地震的消息,既然是幻想出來的,那個消息的大概也是自己想出來的,不是真的。
雖然這麼想,不過我仍掏出了手機,查了一下……
啊!
居然有!日本長崎發生規模龐大的七級地震,五百二十八人死亡、七百零二人輕重傷……嗯?方曉說的是五百四十三人,那大概就不是了……
一時之間有點五味雜陳,雖然確定方曉並不是神算或通靈什麼的,卻也高興不起來……畢竟是精神類的疾病,沒有人希望朋友被冠上神經病之類的名詞。
就在我開始接受方曉是一位精神病患時,手機螢幕又跳了一下,上面跳出的文字讓我差一點就抓不住手機,讓手機掉到地上。
最新消息,坍塌的XX飯店又搜出十五名死屍,正等待親屬前來指認,搜救團隊也正努力尋找是否有更多生還者!
我的腦袋整個嗡嗡作響,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。
五百二十八……十五……加起來等於……五百四十三!
這不可能是巧合!
「楊宇?」這時,傳來了方曉的聲音:「就如你所看見的,為何我會在這裡……唉?也不用這麼驚訝吧?你那什麼表情?」
我看向她,而她,仍是一副笑咪咪的表情。
「妳剛剛……在跟誰講話?」
「我?就我自己幻想出來的人物啊。」
不,精神病患並不會這樣講話,精神病患一定都會說「我的朋友」什麼的來回答。
「方曉,妳……真的是精神病患嗎?」
「嗯啊,我是,我還會自己幻想出朋友來對話喔。」
「……」默默的,我將剛剛查到的網頁秀給她看。
墨一般深沉的眼瞳微微睜大,但隨即恢復,笑笑的說:「只是巧合而已。」
我並沒有漏看那眼底一閃而逝的驚訝。
「方曉……我們雖然很久沒見了,也許我們之間生疏了,但我希望妳能跟我說實話。」
就跟小時候一樣。
「每次都拗不過你呢,楊宇。」方曉應該是被說服了,無奈的說:「你真的相信我嗎?」
「當然。」
她沉默了一下。
「好吧……」方曉苦笑著:「我可以跟已故的靈魂交流,看得到、也聽得到,甚至可以對話,就這樣。」
「那為什麼其他人看不到呢?」
「因為呀……」方曉笑著,笑得很溫和:「你們距離太遠了,要很近很近才看得到喔。」
我聽得不是很懂。
於是,今天的對話又結束了。
一天又一天。
我每天放學後就去找方曉,我們談了好多,每次見面都讓我期待。
「楊宇,要是有一天,你看見他們了,要跟我說喔。」
「為什麼?」
「因為,你離我們又更近一點了啊。」
「這樣不好嗎?」
方曉笑而不語。
就這樣過了好幾個星期,我已對感到習慣,不知道為什麼,就是很想去找她,沒有去找她就覺得渾身不對勁。
但最近遇上了校際籃球賽,不得不留校練習,今天好不容易比完,超想去給方曉看我的獎杯。
看到我得了全市第一名,她一定會很高興的。
「楊宇!楊宇!」後方傳來了班導的聲音,打斷了我的思考:「你現在趕快去找方曉,她正在手術室!」
手術室!怎麼會是那種地方?
不是精神類的疾病嗎!
我馬上衝去牽腳踏車,往醫院的方向衝。
再快一點、再快一點就到了。
到了醫院,我被告知醫院剛剛發現方曉的腦中有惡性腫瘤,剛剛惡化、正在搶救。
焦急的在手術室外踱步,倏然想起方曉曾經說過的話。
我可以跟已故的靈魂交流,看得到、也聽得到,甚至可以對話。
你們距離太遠了,要很近很近才看得到喔。
我距離遠……跟誰距離遠……
是已故的靈魂——也就是說,方曉離「已故」,很近。
楊宇,要是有一天,你看見他們了,要跟我說喔。
因為,你離我們又更近一點了啊。
這裡的「我們」,指的應該是死者以及……方曉自己。方曉早就已經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吧,她為什麼不告訴我?我全身都在顫抖,方曉已經是我很好的朋友,我覺得我無法承受住失去她的痛苦。
而且……而且我還沒有跟妳說謝謝!
被怪叔叔綁架的過程我還歷歷在目,我都還沒道謝妳怎麼可以先走掉!
我無助的看著醫生宣布不治,就這樣做在地上,狼狽至極。
我想起方曉的笑容,到底是多偉大的樂觀,才能這樣坦然的面對死亡?
「咚!」手中的獎杯落到地上,想分享的人已經不在了。
我不記得我是如何回到家的,心裡空空的,什麼都沒有。
就再給我們見一面吧,真的不行嗎……?
「大哥哥為什麼哭?」
突然,一個聲音出現在我身旁,我嚇了一跳,這是我的房間,而我是獨生子,不可能會有其他……
不對,她不是人。
面前的小女孩有著半透明的身子,梳著可愛的公主頭。
「大哥哥為什麼哭泣?」她又問了一次。
我……也看得到了嗎?
「我的朋友死掉了……我很難過。」
「大哥哥應該也快要死掉了,我可以帶你去見她。」
「我快要死掉了?」
「嗯……再七天。」小女孩伸出短短的手指比給我看:「陰司都有記錄。」
「等等、再等我兩天。」我還有重要的事沒做。
「好。」
我花了兩天將這整件事記錄下來。
我應該是喜歡上方曉了吧,居然連生命最後的五天都放棄了。
拿著筆記本,我找到了父親是出版社編輯的國中同學,把故事交給他,並不為了什麼,只是希望有人能知道這一段故事吧,那怕只有一個也好。
再來,就要去找方曉了。
這次應該可以好好道謝了吧。
啊,我還要給她看我辛苦贏得的獎杯。
◇◇◇◇
一股寒意竄了上來,這故事絕對是真的。
楊宇那個人從來不說謊,該不會……
「楊宇!」
我叫著,衝出門,來到楊宇家……沒有人。
喪氣的回到家哩,我拿出筆記本,重重的摔在地上。
卻掉出了一張紙條。
我撿起,一看:
我最親愛的朋友
謝謝你讀完我的故事
不管是真是假
楊宇
楊宇……
我一定會幫你爭取到位置,我要讓更多人知道你的故事。
因為……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……
客廳傳來了家人開電視的聲音。
今天下午四點四十一分,一位楊姓學生遭到貨車追撞,送到醫院後宣告不治,特別的是,這位楊姓學生即使沒有了生命跡象,卻始終緊握著手中的獎杯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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